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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這物欲橫流、光怪陸離的世界,你還相信夢想嗎?2024年6月3日傍晚,奪得歐冠冠軍48小時后,皇家馬德里以平淡的口吻發布了歷史上最簡短的官方轉會公告:“俱樂部與基利安·姆巴佩達成協議,他將在未來五個賽季效力皇馬。”并不是態度冷淡,而是無需再多表面客套。一段長達10年的追逐和拉扯,以“有情人終成眷屬”收尾,雖然這里并沒有什么純愛情節,也不是光腳小子的冠軍夢想,而是王者和王者之間的聯姻,球迷、專家和資本都樂于看到的結果。但,誰說資本不代表大眾,基金會董事不能有夢想?
2025年10月31日,皇馬2比1贏下國家德比一周后,姆巴佩收到了上賽季歐洲金靴的獎杯。個人數據方面,他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,但更讓皇馬上賽季的成績顯得黯淡:國內聯賽和杯賽被巴薩壓過一頭,歐冠從頭至尾都很沒競爭力。皇馬給姆巴佩的定義是“未來10年的領袖”。對于上賽季而言,現在就是“未來”。而在換帥后,皇馬眼下的狀況好過去年,姆巴佩也勢頭很旺,似乎一切都朝著既定目標前進:皇馬延續著霸主夢想,姆巴佩則期待著下一站,金球。


金靴,銘刻超越
2012年底,即將年滿14歲的姆巴佩跟著父母來到馬德里,到最成功的俱樂部參觀學習。他之前已經是明牌的鐵桿皇馬粉絲,收藏了每個賽季的皇馬球衣,房間內貼滿了皇馬的海報。但那一次,坐上齊達內的車一同參觀皇馬體育城,受到C羅的親切接待,還是讓小姆巴佩受寵若驚。正式加盟皇馬的當天,姆巴佩在社媒發布了一條主題為“夢想成真”的推文,附上了11年前訪問皇馬時的舊照。如果這就是“兒皇夢”的模板,恐怕會讓一大群自稱“從小就是皇馬球迷”的人汗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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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而這個“兒皇夢”并沒有理所當然地及時兌現,反而在10年間卷入了隊與隊、乃至國與國之間的競爭和對抗。很難說清姆巴佩的個人意愿在此間的作用有多大,哪怕他穿上這件白色球衣的前幾個月,都未能完全消除“坐地起價甚至出爾反爾”等等過去幾年間牽手失敗造成的負面印象。但回頭看且平心而論,什么樣的個體,哪怕是姆巴佩這樣的超級球星,能扛得住法國和卡塔爾兩個主權國家政府領導的勸說和施壓,還背負著國家形象和國際關系的重任?
太難了。所以你現在看到姆巴佩臉上得意的笑容,就知道那不是故作姿態,而是發自靈魂的輕松和喜悅。“兒皇夢”不是外界編排的噱頭,也不是談判桌上從上億歐元到錙銖必較的拉扯,而是默不作聲地準備多年,一朝用接近母語等級的西班牙語在亮相儀式上向球迷喊話。確實,皇馬(確切而言是弗洛倫蒂諾主席)從一開始就賦予姆巴佩許多特權,從隊內頂薪到更衣室地位,不惜因此輕慢和開罪之前兩屆歐冠冠軍的功臣。現在一年多過去了,佛爺和大半皇馬球迷還是認為這一切都值得。

《馬卡》總編加利亞多代表主辦方歐洲足球雜志聯盟向姆巴佩頒發“歐洲金靴”時表示:“我有預感,這座獎杯將是你未來眾多收藏品中的第一個。這里沒有投票和爭論,你打進31個聯賽進球,金靴稱號當之無愧。”加利亞多做了一個比喻,將金靴比作灰姑娘的水晶鞋,因為“千百人中只有一個人穿著合適”。這比喻實在說不上恰當,只能說兩者間的相似處只是鞋。辛德蕾拉參加舞會博得王子青睞,要靠仙子教母的魔法,而姆巴佩和別的金靴得主只能靠雙腳和頭,一個接一個的進球去積累和兌現承諾。
西甲和歐洲金靴確實是姆巴佩夢寐以求的、競爭“世一鋒”的終極憑證。其實他無需再向他人證明自己的進球能力:不是隨便誰都能在單屆世界杯打進8球,連續兩屆世界杯決賽進球還分別奪得冠軍和亞軍。上賽季也不是他在聯賽進球最多的一年。2018-19賽季,20歲的姆巴佩在巴黎的第2個賽季就狂入33球,成為2002年法甲改制后第3個單賽季進球突破30球的射手。只不過自2009-10賽季“梅羅爭霸”時代開始后,金靴爭奪過于激烈,之后15年間只有3個賽季的得主進球數不到35個。而姆巴佩上賽季打進31球,憑聯賽系數力壓哲凱賴什首次獲獎,實際上是近11個賽季數值的新低。但如果加上其他幾線賽事的斬獲就顯得很可觀了。姆巴佩上賽季為皇馬總共出場59次打進44球,創造職業生涯單賽季出場紀錄,追平進球紀錄。


起步,波折不斷
姆巴佩在皇馬的起步,并不像某些“無腦吹”媒體描述得那樣絲滑。他在歐洲超級杯對亞特蘭大早早取得處子球,但聯賽直到第4輪才開張,前5個西甲進球里有3個點球。隨后兩個月,他受到傷病影響陷入低潮。尤其皇馬0比4慘敗巴薩的比賽,姆巴佩反復掉進巴薩的越位陷阱,首次亮相國家德比在一片噓聲中退場。外界都在分析法國人究竟怎么了,似乎從技術到心理都出了問題,體重也在增加,不像以前那樣輕盈了。不過當金球獎評選風波讓皇馬上下陷入輿論漩渦時,專心恢復狀態的姆巴佩逐漸復蘇了。等到12月,他在西甲、歐冠和FIFA洲際杯決賽連續進球,幫助皇馬取得一波連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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姆巴佩的進球集中在下半賽季的幾次階段性爆發,通常是一連4、5場進球或是一口氣進4、5個球,而后空幾場再來一波集火。這里邊包括3個帽子戲法,分別對巴拉多利德、曼城和巴薩上演。對魚腩巴拉多利德在最后一刻用點球達成成就,對巴薩則是竭盡全力也未能挽回敗局。對曼城一戰則可視作姆巴佩的賽季高光之戰。此前3戰,皇馬分別在聯賽打平了馬競和奧薩蘇納,原本明確領先的積分瞬間被巴薩追平。歐冠淘汰賽附加賽首戰3比2擊敗曼城,但勝利來自卜拉欣·迪亞斯和貝林厄姆在最后時刻的爆發逆轉,讓人心有余悸。再戰曼城,姆巴佩開場進球,之后再而三,每一次都精準打在曼城要作勢反撲的節點上。皇馬很久沒這樣穩穩贏球了。
然而那場勝利并沒有扭轉皇馬整個賽季的頹勢,反而成為姆巴佩另一段進球荒和球隊下行的開端。另一角度看,盡管姆巴佩進球并不能確保球隊贏球,比如對陣巴薩和馬競的強強對話,但他不進球的比賽皇馬很可能拿不下來。這里有維尼修斯情緒和狀態消沉、皇馬缺乏多點穩定輸出的緣故,也有貝林厄姆受傷后姆巴佩缺少后援支持的緣故。但從那時候起,哪怕是很講究平衡的安切洛蒂,也開始不由自主地開始依賴姆巴佩。顯然。任何依賴癥都不是好事。盡管從他加盟的那一刻起,就不斷有名宿和專家預言:姆巴佩能打進50、60甚至更多進球,但從上賽季的結果看,姆巴佩帶來的問題比他解決的要多。


進階,火力全開
法國人的特權是天生的、自然的、“君權神授”的。他不是皇馬從巴西、阿根廷或者土耳其挖來的“小妖”,而是兩屆世界杯最佳射手,“世一鋒”的競爭者。姆巴佩在巴黎就是“特權階級”。即便身邊的隊友是內馬爾、迪馬里亞、卡瓦尼甚至梅西,他得到的也是至少平等的尊重和待遇。梅西送出直塞時,姆巴佩甚至以位置不佳放棄接應,突出一個任性。這當然會引發皇馬球迷的擔憂:這個被寵壞的家伙會不會顛覆皇馬的傳統,破壞更衣室關系?畢竟路易斯·恩里克曾經專門給姆巴佩開小灶,讓他多跑動、壓迫和防守。姆巴佩聽了,表示理解,但不配合。
這種擔憂到現在依然存在。因為弗洛倫蒂諾從一開始給姆巴佩的特權確實超越了隊內其他人。這位在俱樂部大權獨攬、說一不二的“皇帝”,不止一次明示暗示:姆巴佩是皇馬未來建隊計劃的核心。因為法國人是自由身加盟,皇馬為他開出了隊內頂薪,確保他的年收入達到2600萬到3600萬歐元之間,還允許他保留了較大份額的肖像收入,據估計達到了七成到八成。在體系內,姆巴佩則獲得了自由開火權和點球主罰權。

皇馬歷史上的新援很少有這樣的待遇:迪斯蒂法諾沒有,C羅一開始也沒有。即便這樣,相比在巴黎時國王一般的待遇和地位,姆巴佩為了加盟皇馬還是做出了巨大犧牲。收入方面不說,他在戰術體系內不和維尼修斯搶左邊鋒的位置,而是在中鋒位置“重開一個號”。姆巴佩拿到歐洲金靴,甚至是在并不合適的位置超越了從前的自己。皇馬上下像拿到金球獎那樣為他舉辦慶祝儀式。佛爺再次語重心長地囑托:“你將穿著這件你夢寐以求的白色球衣,創造屬于自己的歷史。”
西甲第10輪對陣巴倫西亞之前,姆巴佩將近期的收獲展示給伯納烏的觀眾,除了金靴,還有10月最佳球員的紅色獎杯。9月的西甲最佳球員也是他。這是自梅西獲得2018年4月和5月最佳球員后,再次有球員蟬聯這項表彰。這獎項沒有巨星光環的加成,得拿出實打實的表現和數據征服評委。姆巴佩在這兩個月間的7場比賽打進8球,幫助球隊拿下國家德比,確立領先優勢。對巴倫西亞,法國人再入2球,毫無爭議地拿下全場最佳。這樣他的聯賽進球數就來到13粒,比第2名的“小蜘蛛”胡利安·阿爾瓦雷斯多近一倍。如今各項賽事總計貢獻則是16場18球2助攻。


下一站,沖擊金球
姆巴佩被換下時,伯納烏四面看臺起立鼓掌喝彩。和鞠躬膜拜梅西的巴薩球迷不同,這是高冷的皇馬球迷能給出的最高評價。姆巴佩隊內“一哥”的地位已經得到承認。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維尼修斯。他當場踢丟點球。教練席上哈維·阿隆索臉上的無奈多過失望。巴西人因為在國家德比上被提早換下而大發脾氣,賽后還卷入了對巴薩的沖突。隔了幾天,維尼修斯才當面向全體同伴正式道歉。這頁看似翻篇了,實際上進一步削弱了他在隊中的地位。皇馬現在還有人拿他和姆巴佩相提并論嗎?
姆巴佩剛加盟的時候,兩人在方方面面都存在競爭關系。盡管在媒體的描繪中,皇馬全隊對法國人的到來都是張開雙臂的歡迎態度。但這隊內拿到歐冠的功臣,尤其是維尼修斯和貝林厄姆,和姆巴佩關系其實相當微妙。除了明擺著的場上位置和開火權,收入上也要爭一頭。金球風波后,維尼修斯不止一次提出加薪,國際足聯的“世界足球先生”給了他一些籌碼。有社會輿論背書,維尼修斯從沒打算收斂張揚的個性和行為。與阿隆索正面沖突,看似是對教練的戰術決定發泄不滿,實際上是對姆巴佩越來越穩固的地位感到焦慮甚至憤恨。

姆巴佩又是怎么處理隊內關系的?他是個冷戰高手。在巴黎對內馬爾、梅西或是對波切蒂諾、恩里克,都始終保持著職業性,引起爭議后主動遠離爭議。在皇馬,他依然秉承著置身事外的立場。維尼修斯鬧由他去鬧,媒體對安切洛蒂發難,他也不主動表態。世俱杯期間,剛執掌教鞭的阿隆索這樣說:“就個性、經驗和對他人的影響來說,姆巴佩無疑具備領袖地位。一支有力而堅強的球隊里,隊員知道該望向誰和跟隨誰。姆巴佩就是領導者之一。”
在球員這個群體中,姆巴佩不算是最有人格魅力的那一類,也不以朋友多人緣好為榮,但他的智力水平遠超其他人。他用最簡單的方式處理外部事務,將注意力集中在競技層面的自我完善上。就皇馬的傳統和過往來看,隊內的領袖總歸要性格張揚一些,必要時能以身作者,更要激勵全隊。姆巴佩不可能總是置身事外,他正在默默學習如何當好隊內的領袖,逐漸理解和包容性格各異的伙伴們。
皇馬本賽季迎來的只是個好的開始。上賽季到圣誕假期前后,皇馬甚至有個不錯的中局,但最終還是一敗涂地。姆巴佩如今接連不斷的進球,正將他推向下一只歐洲金靴,但無法確保皇馬能夠憑此贏得冠軍。他面臨的挑戰才剛剛開始,對象不是亞馬爾,不是“世一鋒”稱號,而是如何扛起這支球隊以及在其之上沉重的歷史包袱,向著冠軍邁出關鍵一步。對他個人而言,下一站是“金球”,那也是世間喧囂之外,真正通往傳奇巨星領域的正確道路。

本文作者:武一帆(發自西班牙)
本文原載于第926期《足球周刊》
發行日期:2025.11.10
圖片源自于網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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